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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19日 星期五

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



讀者:王姿文

花亦芬老師的課程,是大學時期最喜歡的課程之一,還記得當時因為老師的通識課,認識了許多經典文學作品;而德國的歷史文化,又因為學習德文的契機,一直多有嚮往。所以一見到這本《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德國走過的轉型正義之路》出版,便立馬買下閱讀,順勢來到了新書發表會。

看著書名,原以為會是生硬的論述文章,沒想到實際上卻匯集了許多故事,旁徵博引了各種敘事角度,只見流暢的文字間,夾雜的各式精采的圖片,德國近代史的各種碎片化認知,便在閱讀期間整合了起來。



轉型正義?!


何謂轉型正義?轉型必為正義?誰需要轉型正義?

Ruti Teitel 在 2000 年出版之轉型正義(Transitional Justice)一書中,提到轉型正義為:民主體制的國家,面對舊體制時期,發生的歷史不正義,所做的各種補償措施。

而根據 ICTJ 國際轉型正義中心的定義

Transitional justice refers to the set of judicial and non-judicial measures that have been implemented by different countries in order to redress the legacies of massive human rights abuses. These measures include criminal prosecutions, truth commissions, reparations programs, and various kinds of institutional reforms.
轉型正義是一套協助各國,處理大規模侵害人權事件的司法及非司法措施,其包含刑事起訴、真相委員會、賠償方案、及各種制度改革。

簡單來說,就是協助各國處理人權遭受侵害的過往,讓公部門能成為人民願意信賴、捍衛人權的機構,進一步造成社會心靈體質的翻轉。其目標不是要將過去種種侵害人權的行為標註為惡,而是試圖找到加害人、被害人與社會的和解之道。


加害與被害的戰後創傷


主流媒體與藝文創作題材,在處理近代德國歷史時,多著墨於二戰戰敗或是納粹迫害等相關主題。在談論納粹暴行、與其造成的傷痛的同時,卻沒注意到德國高達 35% 的戰後創傷中,並非被害者獨有,加害者除了要面對社會的目光外,更有其心理傷痛。因此,轉型正義除了被害者外,還需要處理加害者的精神問題。

「加害者研究」便是轉型正義研究中的顯學。內容包括:為何加害?如何加害?還有在其加害之後,在其心理留有什麼影響?

除了加害者外,戰火下的孩子輩,其教養下的孩子,即使未曾受過戰爭的摧殘,仍會繼續蒙受家庭的陰影。

六八學運代表德國世代的斷裂,拒絕繼續背負上一世代的原罪。

但其實親情的糾結,與道德良知的權衡,兩者並不衝突。捍衛身為加害者的上一代,為其辯護發聲,這都是天性,但不應該使其妨礙大家認識歷史真相。或許反而能從辯護過程中,更加了解轉型正義。


揭開傷疤才能重生


轉型正義的其中一個重點,就是要把說不出來的說出來。當社會可以就事論事,互相信任,才能無話不談。

威權體制常藉由提倡國族主義,藉由樹立敵人來促進內部團結,悲劇便從此而生。只是人都會犯錯,重點是如何共同面對犯錯本身。回擊只有一時的快感,卻只是加深傷痕,無助於傷口癒合。只有當彼此能坦然看見彼此的傷痕與生命,才能藉由瞭解,共同找到出路。


雜記


  1. 電影行動代號華爾奇麗雅 (Valkyrie) 中,有討論到反抗究竟是「愛國」或「叛國」的界定。繼台北電影節後,於新書發表會同一天上映的電影 Der Staat Gegen Fritz Bauer (英譯為 The People vs. Fritz Bauer;台灣譯作「大審判家」) 也有對這部分的探討。
    對此花老師提到,對於諸多反抗行動,平反的唯一解,便是透過「法治」:在不法治國家(這和定義有關),藉由「公民不服從」,來達到愛國的目的。

  2. 喜歡這本書的地方,在於其會從不同面向來描述同一件事,建立較為完整的認知。
    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探討德勒斯登 (Dresden) 空襲,與其傷亡數量的意義。德勒斯登之於德國,就如同京都之於日本,轟炸文化之都,不但會激起被轟炸國的同仇敵愾,更會引起轟炸國自身反彈聲浪。原想要達到威嚇目的的戰略,卻被戰友視為魯莽之舉,更反被利用作受害者形象的宣傳,進而操作著「無辜德勒斯登」的群眾歷史記憶。

  3. 只要有權力的不對等,必有所謂的加害與受害?
    有時候加害與受害的界線並不那麼明顯,且加害的事蹟可能會導致受害族群間的互相打壓。像是在伸張轉型正義的期間,有些猶太人或政治犯會打壓受暴女性的聲音,只因為其曾為加害者集團的一分子 (姿色最差的女囚,會為表現良好男囚提供性服務,當作獎勵)。

  4. 從新崗哨事件延伸出來的議題為:面對不同宗教或族群,卻同樣是受害者時,要如何處理這個轉型正義?即使是出於善意的行動,也有可能被放大曲解。或許重點在於道歉的語言、姿態、與內容,也就是花老師提到所謂的「愛的語言」。

  5. 楊斯棓醫師在座談會中提到:
    閱讀德國,總不免借鏡台灣,暫不提台灣的轉型正義何時將降臨,如果我們對於身邊同事過勞、工作權遭受剝奪......等事情感到麻木,那又如何要求其為社會正義發聲?
    不只是法律責任的問題,而是社會公民意識的提升。思索如何一同弭平社會中的各種傷痕,共創大家心目中理想的社會。


延伸閱讀


[逆思] 歷史如何接近?談轉型正義三模式

關於轉型正義之補充說明 -- 周婉窈

Weizsäcker 於 5th May 1985 的演講

Why Did They Kill? Revisiting the Perpetrators.
Christopher Browning 教授關於加害者研究的公開講課

Ferdinand von Schirach 的系列作品
《罪行 (Verbrechen)》、《誰無罪 (Der Fall Collini)》